小麥誌：千里之外 - 龍

今年元旦去洛杉磯參加大姨婆的八十壽宴，被許多人問了好幾次預產期甚麼時候。也許是因為之前曾經透露過的風聲，也許是因為身材走樣地太過厲害，我不知道為何那天大家都在問這件事。但一天之內被問了七八次之後，不免也覺得似乎是預兆，回到北加之後就買了驗孕試紙。沒想到真的懷孕了。

有鑑於去年的經驗，這次我們一直到四五個月了，才和台灣親人說。

懷孕過程倒是十分順利，既沒有孕吐、也沒有甚麼特別的嗜好或口味的改變，一直到二十六周後的產檢，醫生說該做例行的血糖測試，才發現有嚴重的妊娠糖尿。過程種種便不細說了，除了飲食控制外還要施打胰島素。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最後的平靜對待，對於糖尿病患多了許多同理心。忍不住想道：原來前頭的一切順利，其實都是等在這呢。

娘家父母飛來的那天晚上，正是台灣第九號蘇拉颱風在台灣肆虐，許多飛機都延誤或取消，所幸他們的班機雖延誤兩小時，仍然平安抵達舊金山。晚上十一點半接到了娘家父母，拉開了待產的序幕。接著的周末，辦公室裡幾位同事幫我辦了 Baby Shower，很感謝所有人的參與，也收到了許多情意和禮物。

到了三十七周例行性的產檢，醫生說：「你的產道已經開四公分了。」當時聽了一陣愕然，畢竟下午還和人約在距離我家約三十英哩（將近五十公里）的 San Jose 談事情啊！我如實說了之後，醫生強烈建議我最好第二天以後就乖乖在家待產，不要亂跑。

本來已經做好「因為醫生要在預產期前後一周都休假所以會給其他醫生接生」的心理準備，但突然被通知這禮拜可能就會生出小孩來，還是很讓人失措的。於是一路和肚子裡的小朋友溝通，還是開去 San Jose 了。等到從 San Jose 回到家一說，於是馬上被禁足了。

次日，一切無事。

又次日，一切無事。

於是我又不安份了，除了隔天早上醫生要求的產檢，下午和晚上都分別約了不同朋友。

這次去產檢，我被禁止開車，PC 和我一同過去。但我自己還是覺得一切如常，既沒有陣痛、也沒有破水、更沒有落紅，一切據說該有的產兆都沒有，頗有點被醫生唬弄的感覺。沒想到醫生一檢查就和我說：「你已經開了六公分快七公分了！」

當下被醫生一腳踢去隔壁的醫院準備生小孩，連傳說中的「產婦送醫專用小包包」都沒帶。到了 Labor and Delivery 的時候我還抱著幻想問了一下能不能先回家洗個澡洗個頭再過來生小孩，被護士一臉驚訝地堅定否決了。只好分別打電話和朋友說我要去生小孩了，沒空吃飯聚會，以後再約。

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我的醫生穿著無袖洋裝施施然地走進來和 PC 與我爸媽寒暄，然後戴上手套幫我破水。

.............接著一陣無聊。戴著監控胎兒心跳和子宮收縮頻率的無線監控器，被勒令在走廊上瞎轉悠。這時候爸媽先回家了。

兩點多的時候，終於開始有一點不舒服，就像是月經期間的痠軟和經痛，護士和我有了如下對話：

「你覺得怎麼樣？」
「我終於覺得有點不舒服了，就像月經來的時候的經痛。」
「真高興聽到這句話。」
「........這對話怎麼有點怪怪的.........」

然後兩點半左右突然開始劇烈陣痛，這下子再也沒精力開玩笑和在走廊上閒晃了。還好我一入院就堅決表明我要打無痛分娩（epidural），再加上我入院的時候就已經開了七公分，在走廊上瞎晃的時候其實都開了八公分，只是醫生一定要讓我感受一下陣痛和宮縮的感覺才讓我破水完還沒打無痛。因此痛了十分鐘十五分鐘左右麻醉醫生就來幫我打了無痛分娩。

打無痛分娩時一陣酸酸的，一開始還感覺得到宮縮，後來就有點麻木了。

（.......因為等待的時候有點無聊，所以還拿手機上 Facebook 了一下。）

五點鐘的時候護士又跑來檢查了一下，確認時候差不多了，要我練習了一下吸氣、憋氣往下推（而不是往臉推）的技巧。其實這時候我倒是想要思考一下甚麼拉梅茲呼吸法的，可惜我根本連孕婦課程都從來沒去上，再加上又不用功看書，所以腦筋一片空白，只跟著護士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了。

五點十五分，醫生來了，仍然施施然穿著洋裝。此刻終於批上醫院袍，調整了產台，示意 PC 抓住我的右腳（是的，PC一直在產房裡），護士抓住我的左腳，我則是兩手各自抓著腳踝，呈現半坐的姿態，跟隨護士的指令往下推。

老實講，因為麻醉的關係，我不太能感覺到宮縮，都是跟著護士的指令動作。第一個小節（約三次往下推的循環）結束後，醫生還說可能沒那麼快，我就想著我才不要生老半天還生不完，所以在第二個小節硬生生地又添了第四次往下推的動作、死命硬是憋了十幾下....

........沒想到就生完了。

醫生本來問 PC 要不要剪臍帶，沒想到 PC 竟然連連搖頭，醫生看我一臉惋惜貌，於是問我有沒有興趣，我當然義不容辭地接了剪刀來剪。剪起來的感覺還蠻韌的，需要稍微用點力氣。

PC 驚恐地說：「她一定是虎媽！」（Tiger Mother，典故出自華爾街日報＂Why Chinese Mother Are Superior＂）

........然後我就聽到旁邊寫記錄的人說：「我只寫過臍帶由醫生剪斷、或是由父親剪斷，還第一次寫由母親剪斷！」

醫生於是接話說我一副精力充沛，簡直就像是可以在家自己生完順便剪個臍帶的架勢。又很開心地說明我開四公分的時候下午還自己開車去 San Jose 的故事，

然後護士雪上加霜地補充我開八公分的時候還恍若無事地在走廊上逛大街逛到 wifi 訊號都不見了，害她找了大半天。

最後醫生很歡樂地總結：「你是我看過最放鬆的媽媽了，而且你生的很快，甚至比很多人第二胎第三胎還快，我想你下一胎會生在停車場，可能來不及進產房。」

.............這樣取笑一個歷盡千辛萬苦剛剛生完小孩的產婦對嗎！

談笑間就一邊處理完後續如縫合會陰撕裂傷、幫嬰兒洗澡、稱重等等。在小朋友被放到我身上的時候，我還在尋找那傳說中的母愛這玩意兒，順便插嘴問道 7.4 磅換算起來是幾多公克，紛紛擾擾間，生產就告結束了。

這時候一定要來一下例行性的總結啊：

银河の歴史はまた新しいページを开きました。（銀河的歷史又翻開新的一頁！）

該紅嬰仔為內公賜名千里，有他在海外千里誕生之意，又有龍行千里之期許。

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