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尋櫻蹤紀行 (2007)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唐˙李白 春夜宴桃李園序 )

身處亞熱帶小島，季節的變換總是模糊一氣的︰霪雨霏霏、從冬天一直延續到清明；十二月的樹也是濃綠，四季都有鮮果收成。下了一場細雪、薄薄地在地上積上一公分，便引得眾人爭相上山、車水馬龍的賞雪隊伍。山櫻花點點開放，便道是該是春遊賞櫻時節了；而長在山櫻花旁的，說不定是紅燦燦的聖誕紅呢。

聽說櫻花要開得好，最好的氣候還是乍暖還寒。白日要晴朗溫暖，入夜最好還是凜冽寒冷；一冷一熱、整樹櫻花就綻放了。於是說來說去，還是要去日本賞櫻合適。北國的春天總是更為顯著，不論室內室外，觸目都是以櫻花為主題、讓人感受到春天的歡娛。

說到去京都賞櫻，浮上心頭的，總是穿著和服、三三兩兩往櫻花去的麗人行；又或是坐在櫻花樹下，吟詠成詩、曲水流觴的平安風情(或是魏晉、隋唐風情呢？)；至不濟、似乎也該在櫻吹雪的情境下、吟詠幾句俳句才是。心裡想著的是「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的風雅，連出發前都還找了「枕草子」囫圇吞棗一番。

也許是清明連假的關係，在哲學之道的櫻花長廊下，聽聞的淨是台灣腔調的中文；清水寺以至祇園的石板路，身著和服的大多是舞伎體驗、或是和服體驗的觀光客。而道道地地真在円山公園、大阪城公園賞櫻的日本人呢，扶老攜幼、舖開了藍色塑膠布，野餐者有之、烤肉者也不在少數。附近的攤位眾多，有賣章魚燒的、有賣烤魷魚的、有賣冰淇淋的，串燒的藍煙遠遠就干擾著人的嗅覺。要風雅呢談不上、肚子裡倒是先咕嚕了幾聲。這是庶民的節慶，恐怕清少納言看到、要覺得極端粗鄙吧。但這樣的粗鄙倒也是很歡樂的，很有「序天倫之樂事」的效果。

和綺君在大阪城公園討論起來，我們都很同意「藍色塑膠布」實在稱不上風雅；但到底是「藍色」的視覺效果造成的呢？還是「塑膠布」的質感所致？從天守閣遠眺，一樹樹櫻花下的藍色的確是相當礙眼，但是不是換成紅色就好一些，倒也難說得很。

經過了一攤家庭烤肉時，我說了、在櫻花樹下喝啤酒、吃串燒，似乎也是相當不錯的啊。她倒是提了相反意見，說要是能像浮生六記裡的芸娘那樣，僱了一攤餛飩擔子，灶鍋俱全，備粥、小菜，吃的時候再熱一下，賞花喝酒，那才是樂事呀。

想一想倒也是，若是那粥裡還有幾片櫻花瓣，倒是更風雅了。

雖說沒有機會一起在櫻樹下舖上藍色塑膠布同歡，但也是在清水寺的櫻花下吃了草莓蛋糕、喝了優酪乳，還買了春限定的清水寺前櫻花所作成的櫻花漬。在円山公園的櫻花下，也坐在席上、吃了啤酒小菜。春日融融，好個春日宴啊！